少年第一天来工地,被带到工人宿舍。
工人宿舍由两层集装箱拼成,从远处看,蓝色的彩钢板屋面在阳光下折射耀目的反光,多少给人某种梦幻的错觉,可置身其中,才真切地意识到,这是一个多糟糕的环境。
他沿着铁锈色楼梯拾级而上,看着脚下积累的厚厚灰尘和沙砾,随着他步伐的移动,灰尘轻轻扬起,惹得一条毛发脏兮兮打绺的哈巴狗打了个喷嚏。
空气中萦绕着阳光、汗水、烟酒、垃圾腐败交织的复杂味道,窄窄的二楼走廊,由薄薄的棕色铁板拼接而成,接缝间留有缝隙,少年透过缝隙,能看到一楼人的发顶,灰尘从缝隙不断下落,落到那人的发顶、肩头和剥开的香蕉上。
在前面带路的,以后他要叫师傅的人,个头只及他下巴,却光着膀子,露出满身横肉,黝黑的皮肤油光发亮,四肢覆盖着浓密体毛,活像他很小的时候,跟随爷爷进山打猎,偶遇的一头黑毛野猪。
师傅叼着根红塔山,把他带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三间宿舍,推门时转头斜睨他一眼,许是看出了他的不适应,嗤笑一声,问——
“老刘不是说你以前干过?怎幺,不知道工地宿舍就这条件?”老刘即钢筋班组的代班,而他是班组里较有经验的老师傅,代班不在时,则由他负责管理组里的钢筋工。
他不说话。不敢说话。
实际上,是他撒了谎。
高二辍学后,他辗转来到这座以经济发达着称的沿海城市,做过饭店服务员、工厂流水线、理发店学徒工……但都干不长,偶然路过劳务中介,他被日薪起步三百五牢牢吸引,中介打量他白净的面皮,质疑地问:“钢筋工是技术工种,你真干过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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