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动心

屋内那位于娘子,师杭早闻其名,今日才得见其人。

黄珏曾说过,于娘子曾是孟开平兄长的女人。虽然这话存疑,但师杭料定孟开平眼光奇高,应当看不上寻常姑娘。

果不其然,待真正见面以后,她身上温婉动人的气质衬上清丽淡雅的姿容,连师杭都自愧弗如。

有些姑娘能让见者皆如沐春风,不忍冒犯,师杭觉得这位于娘子便做到了这一点。

她来时,对屋中所有人都以礼相待,更对自己这个身份尴尬的女子没有半分忽视与轻蔑。听闻孟开平伤势颇重,她无助垂泪,再三恳求大夫一定要全力医治。那情形,就连一直死盯着师杭的袁复见了都不忍心,赶忙出言宽慰她。

于是师杭默默想,这孟开平还真是大难不死,艳福不浅。

“师姑娘。”

思绪纷乱间,师杭擡头,正瞧见于蝉从内室步出,望着她微笑道:“二公子请你进去。”

“元帅醒了?”袁复的反应比谁都快,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腾身站起,“如何,要不再唤大夫过来瞧瞧?”

“不必了,汤药应当煎好了,师姑娘一会儿服侍二公子喝下便可。”于蝉温言道。

这话,师杭听了不大痛快,却无意辩驳。

当侍妾也好,当罪人也好,总归这是她自己选择的,没什幺好埋怨。

袁复见她擡步欲走,也跟上前几步,颇不放心道:“还是让末将一同进去罢。”

毒是不是这女人下的两说,但通敌这事多少跟她脱不了干系。眼下元帅正卧床养病,万一这女人故技重施可怎幺办?

然而还没等师杭开口,于蝉先帮她劝阻道:“袁将军,二公子这会儿只请了师姑娘一人。他心中有数,您又何必违令呢?”

这是个温柔且良善的姑娘,师杭十分肯定,以至于她见了孟开平,开口便道:“最难消受美人恩。将军,幸而您醒了,否则欠下的恩情不知由谁来还呢。”

“老子替你挡刀尝毒,你居然连句谢都没有?”

孟开平真不知道这女人的心里装的什幺,恐怕是一大块寒冰巨石。

师杭在他床边坐了下来,将汤药递过去,颔首道:“多谢,这回算我连累了你。将军待我的心意,我已知晓,至于你问我的那些话,我想,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了。”

“当真?”

闻言,孟开平立刻喜形于色,擡臂便欲抓她的手,可他没想到自己擡的是受伤的右臂,一下子痛得龇牙咧嘴。

“哎哟哟!不行不行,恐怕伤口又裂了……这药还是你喂我喝罢。”

师杭看了眼他安然无恙的左手,默了片刻,转而道:“你若不愿喝,我这便去唤于娘子来。”

“不许去!”孟开平一把夺过那汤药,仰头一饮而尽,旋即恶狠狠地将碗塞回她手里,“你就是故意不肯顺我的心!”

“且消停些罢。”师杭将手里的瓷碗搁在一旁,叹道,“将军这段时日还是平心静气些好。那毒非同小可,素有断肠之名,但凡你再多饮几口,抑或迟了半步,怕是……”

提起中毒一事,孟开平突然瘪了嘴,闷声闷气道:“我听于蝉说,是你先想出灌羊血的法子为我解毒。若没有你,恐怕我也早就一命呜呼了。”

师杭不敢揽功,一五一十道:“不敢当,其实这法子根本解不了毒,只能催吐延缓毒发罢了。这世间一物降一物,毒药亦是如此,你方才喝下的才是真正的解毒方子——取黄芩、黄连、黄柏、甘草各一两,用水煎服,一日三次。”

“难怪苦得要死。”孟开平嘟囔了一句,“不过你又不当大夫,记这幺清楚做甚?”

“与你何干?”哪知师杭面色一变,立时便嗔道,“留在你身边即是两清,往后我可不会再救你。”

她现下心里乱得很,佛说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可她若救了个杀孽无尽的恶徒,又该作何解呢?

“没我护佑,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?”孟开平不甘示弱,讽她道,“那细作与你相处多日,你竟半分不觉,还劳烦我动手才除掉她。筠娘,不识好人心说的便是你罢?”

师杭不愿提及没了的小红,更不愿听他这样谈论人命。

“你怎幺总能将杀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?我没你那幺精明,不会处处揣度人心。她要害我,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们叛军滋扰,毁了他们的安稳日子。”

小红曾同她说起过自己的家乡。那原本富庶太平的鱼米之乡,因为各方争夺变得破败不堪,难道同眼前的男人和男人归属的军队毫无干系吗?

“你居然还说我们是叛军,到底向着哪一边?”

孟开平挨了场飞来横祸,心里也有火。

“老子明明大获全胜,回府却被人摆了一道,差点去见阎王!阴险狡诈之辈不知恩,便休怪老子不讲情!随你如何想,反正等老子病好了,定要将城外有意勾结的苗寨都给屠了!”

闻言,师杭睁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道:“你疯了不成?其中有多少无辜平民?”

“老子这一战折损了上千弟兄,谁不曾是平头百姓?”孟开平戾气十足道,“斩草必得除根,屠苗也可杀杀苗军的士气,教那群残兵败将不敢轻易来犯!”

屋内霎时静了下来。孟开平放完狠话,半晌未听人出声,便觑了师杭一眼。

原以为师杭要同他大吵一架,没想到她竟含泪望着他,啜泣道:“将军,我只求你这一件事,从今往后少生杀戮罢……”

她伴着他的时日尚短,却已见了数条性命亡于他手。师杭根本不敢多想,时日再长些,她到底会亲见多少惨事。

“你想同我谈条件?”孟开平冷冷道,“少发点善心罢,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掌控不了。”

孟开平觉得不能再纵容她了。这女人一贯得寸进尺,竟学会了用眼泪博同情,偏他总吃这一套。

做他的女人,小事任性些无妨,绝不能妄想干涉他的军务。倘若她只哭一哭,他就由着她胡来,那还配当统帅吗?

这厢,孟开平刚打定主意不为所动,却见师杭拭去泪水,柔声又坚定道:“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幺能令你动心的,你若肯应下……”

少女低下头,竟然擡手解开了腰间系带,款款将外衫褪下。

“将军,您想对我做什幺都可以。”

孟开平眼睁睁看着那件藕荷色褙子垂落在地,整个人都懵住了。夏季衣衫本就轻薄,除了这件,师杭的玉臂裸露在外,素色菡萏纹的三涧裙下腰身尽显。

“你你你……别……”

孟开平磕磕绊绊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可少女并不在乎他的想法,她重新坐了下来,俯身就欲吻他。

事出有异必有妖,孟开平一瞬间汗毛乍起,大喊道:“别碰我!”

师杭被他吓了一跳,还不待多问,外间便响起一阵慌乱沉重的脚步声,随后只听袁复粗声粗气道:“元帅!元帅您没事……哎呀!”

甫一转进内室,一只白瓷碗便迎面飞来,与此同时还伴有孟开平的怒喝。

“出去!”

袁复好不容易接住了碗,擡眼只见一女子似乎被裹在锦被里,当下根本不敢再瞧,生怕长针眼。

“啊!是是是,属下这就走!”

很快,他慌不择路地一溜烟跑了,临了却还记得帮孟开平带上门。

终于,里里外外都再无人打扰。孟开平低头瞧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姑娘,犹疑道:“筠娘,你该不会以为我中了毒便不能拿你如何了罢?”

“我方才已经说了,将军。”

少女的嗓音很轻,却又十分甜腻,仿佛能让人立时酥倒。

“今日,您想要我如何,我都不会有半分抗拒。”

这是件一定会发生的事情。总归她逃不出去,早晚要被迫面对。与其被迫,倒不如由了自个儿的心意。

用区区一人的清白,交换千万人的性命,再没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。

师杭思定,觉得值得。

她不后悔,也绝不以此为耻。

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,砸得孟开平一阵阵发晕,简直比刚灌下毒药时还难挨。

“青天白日的……”他思来想去,只憋出这幺一句,“你该不会是被狐狸精附体了罢?”

“骂谁狐狸精?”师杭扬起头,伸手勾住孟开平的脖颈,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,“我虽有求于你,但你不肯便罢了,毕竟你还有伤在身。”

什幺不肯?他肯得很啊!

少女长睫轻颤,挠得孟开平心痒。他当即用左臂圈住她,欺身而上,将她压倒在芙蓉妆花的锦被中。

“我可不是坐怀不乱之人,筠娘,这可是你自找的。”

说完,他便急不可耐地去解她的裙腰,师杭轻呼一声,止住他的手:“等等,你还没应下!”

“应应应,你说啥是啥。”孟开平敷衍至极道,“往后我杀谁,都由你说了算。”

只要他把嘴闭严实了,她又能知道什幺呢?大不了他不在她眼前宰人就是。

师杭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,根本没将她的话当回事,于是心念一转道:“那你先答应我,明日将小红安葬了,莫要伤害她的家人。”

闻言,孟开平手上的动作一顿,热腾腾的心也凉了半分。

“筠娘,她不光想杀我,还差点儿杀了你。”男人瘪着嘴道,“吃了这幺大的亏,你能忍,我可忍不了。”

“那你方才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幺?”师杭轻声反问他,委委屈屈道,“就这幺一个心愿而已。”

嗯……

害,罢了罢了。

孟开平思忖,就算应她这桩也碍不着他的大事,若能换她今后都心甘情愿同他睡觉,倒也蛮值。

于是他点点头,颇为郑重承诺道:“行,我应了,不过只此一回啊。”

闻言,师杭立时盈盈一笑。

约定达成,她没法再继续扭捏作态下去了,便柔顺地松开手任由他予取予求。实话说,此刻孟开平身上处处不得劲儿,可架不住欲火升腾,烧得旺盛。

他倒是想好生静养,偏这女人要来勾他。

总被她拿捏住算怎幺回事?定要教她知道他的厉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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