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有常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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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盛哥,宇平哥⋯」谢言有些错愕,她昨天在家庭群组内报告说跟曾瑶出去玩个两天一夜,后面因为发生了意外便没能与家里人联络,他们怎么知道她在医院呢?

短时间内连续三组人进入病房,严谦觉得十分被打扰,忍不住贫嘴「啧,谢小姐妳这病房来客比百货公司周年庆还多啊?」他下意识摆出一副高冷的脸,起身站到窗边。

谢言对他使眼色,想让他不要多嘴,严谦瞧见了却没回应,也不知道愿不愿意配合。

黄盛跟黎宇平表情严肃,先礼貌性的跟严谦打招呼,之后便围到谢言的床边。

黄盛坐在床沿,深深蹙眉,关心的问道「哥哥刚刚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,说妳的手机落在事故现场。」他从口袋拿出她的手机,放到一旁的桌上「我吓了一跳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」

谢言思索着这件事到底可以说明到那个程度,犹豫着没有马上开口。

严谦暗想原来谢言手机设定的紧急联络人不是他而是黄盛,所以警方才会联系他领回手机,但这设定也太没有用处了,事情发生到现在都过了多久,真有紧急事态不也生不了什么作用吗?

他有些讽刺地轻哼了一声,他冷冷地说「凭你的眼线,查不到发生什么事吗?」

黄盛垂眼沉默了一瞬,擡头又是那个虚伪的笑容「严总您误会了,我不喜欢探查他人的隐私。」

他盯着严谦嘲讽的脸淡淡补了一句「尤其我更不会去监视自己的妹妹。」

这一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温度直接降至零点。

严谦不用猜都知道黄盛在暗指他对谢言那些异常控制的行为。

说实话他从未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或后悔,因为谢言对他来说就是这么重要。

她是他充满压力的精英培养人生中的一点疗愈,是他在虚假世界中感受到的真实,也是他冰冷家庭中唯一的温暖。

可是他曾经却弱小到连这样的羁绊都能轻易被剥夺。

当时的他十分委屈不甘,忍不住心想,是不是必须再强壮一点、再有权一点、甚至再更霸道一点,他才能获得他想要的。

事实证明确实如此。

他学分拿得快,回国时间就提早;他工作能力强,严父就放纵他自在过活;他权力在手,黄盛就拆散不了他与谢言;他任性霸道,谢言就只好被他留在身边。

但凡他没有做到任何一点,严父跟黄盛都不会放任或不干涉他对谢言的执着;但凡他松手一点,谢言就像会被风吹散的沙,握不住也找不回来。

人却总是无法满足于现况。

严谦要的越来越多,他再无法只接受谢言单纯的陪伴,他想要她的身体、她的心、她的爱、她的美、她的笑、她的哭、她的怒⋯

他要她的全部,而且要她只属于他自己。

这不是靠能力、权力或任性就能得到的东西,或许要用严谦自己的全部去交换。

可就算要用灵魂交换,就算得签订恶魔的契约,又如何?有什么好怕的?

对黄盛此时的控诉,严谦坦然接受,他的行为曾经伤害谢言,他也不好受。但当时也没人能教他、告诉他是否还有除了伤害她跟放开她以外的办法,所以他理直气壮。

「你这么疼她,那你不该感谢我救回了你的小妹吗?」严谦冷道,他跟黄盛的新仇旧恨莫不也都来自于黄盛对弟妹们的溺爱。

「我当然很感激。」黄盛一句话说的让人丝毫听不出感激「严总救了谢言,我们都很感激。」一旁的黎宇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。

「若是严总现在能提供我们兄妹一些私人空间,我会更加感激。」黄盛脸微笑着,敌意却像看不见的烟雾般扩散在病房内。

谢言忍不住轻扯黄盛的袖子,她现在特别想为严谦说几句话。黄盛是她引以为傲的长兄,有时更像一位可靠的监护人,但是他为何总与严谦互不对付?

严谦挑眉望向谢言,她一脸为难的咬着下唇。这姑娘总在他跟其他哥哥之间犹豫不决。

他内心叹了口气,冷着脸一语未发地离开病房。

严谦一离开病房,黄盛就俯身轻拥了谢言,他说「傻孩子,妳这么莽撞,是认为自己有几条命可以赔?」他的声音微哑,透漏出无奈与疲惫,跟方才对着严谦清冷无情的嗓音截然不同。

站在一旁的黎宇平见状,也情不自禁张开双手弯腰拥抱他们俩,他的拥抱虽然温暖却颤抖着。

谢言心头一热,眼泪像涌泉一样滚了出来,她嘤嘤哭泣「对、对不起⋯让、让你们担心了⋯」

黎宇平把脸颊搁在她的脑袋上蹭了蹭,黄盛轻拍她的背,询问道「其实大概的情形我听员警说过了,妳跟曾瑶被绑又获救⋯⋯妳现在还好吗?」

谢言哭着点了点头。

「我们刚才在停车场门口见到严会长,他上来看妳了吗?」黄盛退开了黎宇平的怀抱,但黎宇平没有放开谢言,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些,现在她整个上半身都依偎在他的怀里,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脸蛋。

谢言闻言暂时停止抽泣,沉默了一下才回答「爸爸他⋯主要不是来看我⋯他是来叫谦哥去相亲的⋯」

这回反而是至今一语不发的黎宇平冷哼了一声,他说「来病房里提相亲,真有常识。」黄盛虽然没评论,但他的脸色却比刚才更差了。

谢言原本内心庆幸员警替她说明省去她许多解释的困扰,见到黄盛阴沉的脸色又提心吊胆起来,她问「爸爸他⋯说了什么吗?」

黄盛与黎宇平面面相觑,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,谢言见状脸更苍白了。严父威胁完严谦,下楼遇到黄盛跟黎宇平,能说什么好话?会不会同样也是威胁利诱的话?

黄盛伸手轻握住她的,挤出一个微笑「没有,我们只是看到他,他没注意到我们,擦肩而过而已,妳别想太多了。」

黎宇平微微皱眉看向黄盛,他知道这是谎话。

早上他们确实是收到员警的通知,请他们联系谢言通知她领回手机,其实员警没有说明的很详细,依规定警方也不会主动透露案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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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宇平开车载黄盛来的路上,碰巧听到黄盛不知和谁的对话「严总亲自指挥吗?你亲眼所见?直升机⋯然后?⋯攻坚⋯他自己进去?这⋯对方有武器吗?嗯哼、哦⋯   安全⋯什么?他们在车上?!我⋯咳咳咳咳嗯、没事⋯稍微被口水呛到⋯现在呢?在医院?好,我知道了,谢谢你。不会不会,我当然不会让人知道是你说的,嗯嗯,好,保持联络。挂了,再见。」

从那通电话起,黄盛的表情就十分阴沉,仿佛在面对着什么阴谋诡计,就在抵达医院时,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当面碰上了严父。

两人低头很恭谨地向他问候,严律书却不像平常一样佯装和蔼地点头,反而冷着一张脸「你们到这边来,也是知道昨天的事了吧?我最近总觉得你们这一代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。」

严律书走近黄盛,用手指抵着他胸膛,阴冷地说「你连教育自己的弟妹都做不好吗?我看是我太信任你的管教方式,现在他们才会野的野、飞的飞。其他人我现在还不想管,你把楼上那两个给我盯紧了,否则你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。」

见黄盛低头不语,他又凑近他的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耳语说「你还能走路这件事让我很惊喜,我本来以为你至少会少肢胳膊或少条腿,不枉我培育你多年,你的命是真硬。」

说完他拍拍黄盛的肩,毫无眷恋地转头搭车离开了,只留下黄盛及黎宇平两人铁青着脸站在原地。

大约安静了几分钟,黎宇平率先打破沉默「哥,刚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?他说你知道他能做什么事?」

黄盛转过头面对黎宇平。这孩子不知不觉也长这么大了,脸部的线条从青涩的少年变得现在这样大人般的沉稳。一直以来,严谦充满压迫力暴风式的成长,让他总将注意力放在严谦身上,总震惊于他茁壮的速度,忽略了其他弟妹同样也在成长。

现在看来他们都长大了,黎宇平跟黄安烈的个头甚至也都比他高大,就算如此,他们全部加起来能对抗严氏吗?

「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。」黄盛突然觉得很疲惫。

住院当时看见严父制造的假新闻,发觉自己被当成牺牲品,被背叛的震惊像黑洞般吞噬他,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,虽无法被视为亲如己出,至少也有忠诚忠义的君臣情谊。

然而就算他始终没有行差踏错任何一步,还是沦为弃子。

黄盛自小就习惯将一切藏在心底,维持他表面的和气,严父抛弃他的事实让他差点崩溃,得亏他还是做对了许多事,他努力保护了一群孩子,最终才能在弟弟妹妹的陪伴下振作起来。

「他不想要他们两个在一起。」黄盛擡手用食指的指节重揉自己的眉心,像是在自言自语道「我一开始就猜到了,我本来以为谢言对他没有意思⋯现在看来⋯」他想到刚才那通电话⋯说他们两个⋯在车上⋯

黄盛这辈子没有这么想揍严谦过,很想拿拐杖或竹扫把狠抽他的背,踹他的屁股。

「那他希望我们怎么做?」黎宇平一脸疑惑。就算是财阀豪门,都什么时代了,还要对已成年的子女如此干涉吗?

「他要的很简单,不外乎是对严氏最大的利益。」黄盛语气沈重,面无生气地看向黎宇平「谢言对严氏来说门不当户不对,就算不插手他们之间的关系,他们也走不到最后。何况依会长刚才的意思,他不会袖手旁观。」

黎宇平听他的语气,似乎猜得到他的想法,迟疑地开口确认「哥,那你⋯要照他说的做吗?」

黄盛再度沉默不语。

黎宇平深叹了口气,犹豫问道「不应该让严谦自己对抗会长吗?你认为他无法保护她吗?」

黄盛轻摇了摇头,说「我决定不再相信集团的人,信任毫无意义,我们要想一个伤害最小,也最没有后遗的方法。就算不因为严氏,为了我们的小妹也必须这样做。」

他们两个在电梯门口商讨了许久,才踏上电梯上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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